
每过七个季节,影潘僧院的树都会盛放红色的花。对一个年轻的熊猫人小偷而言,红花的
试炼是对他罪行的惩罚,是缓刑,也是救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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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十跟踪这群陌生人已经跟了一整个下午,从他们的仪表、穿着,还有穿过市集时自信满
满的态度,他很确定目标是苹肥羊。阿十靠着从细节中观察对方是否有钱活到现在,这是
个在现在如此的艰困时节中依然有用的习惯。
这夥共有四人-从他们厚重的披风来看,应该是来自北方的旅客。就算不合季节的打扮不
足以作为评断,那么雇用锦鱼人「酒鬼」酒骨来当向导,那肯定是外地人才会做的傻事。
那个酒鬼平常几乎都在市集旁边污浊的小池塘畔打盹。酒骨在锦鱼人里算是个瘦子,老是
给人状况外的散漫感,而且身上的鱼鳞缺了好多片。阿十想不透为何这些有钱人为什么会
选他来当向导。不管怎样,他们给的小费肯定不错,因为酒骨展现了几年来罕见的活力,
比手画脚地解说半丘街道平凡无奇的市集景象,彷佛眼前是玉蛟寺的古迹。
四个旅客只是沉默地走着自己的路,不理会锦鱼人夸张地讲解。显然这些熊猫人只是想找
到纯粹带路的向导,安静地将他们带到目的地就好,他们已经为选了酒骨的决定感到后悔
。
阿十向后倚靠着小巷的墙壁,试图思考。肚子饿到痛的时候还要思考不是件容易的事,但
是他得动动脑筋才有填饱肚子的机会。这一季农作物欠收,就连四风峡也不例外。农夫们
比往常更加严格看守货物,商队路线上也部署了更多守卫。他上次吃的东西是一天以前∶
当时有个水果贩从市集推车经过时,车上滚下了一粒桃子。精确一点来说应该是,推车颠
簸地经过坐在阴暗处的阿十身边时,桃子滚到他的手里。阿十受惠于金o旺季过去的这些
「不小心」,他想好好谢谢这位慷慨的商人...可是他还不打算停止从对方那里偷东西。
要不然,一个小偷要靠什么过日子呢?
小偷。阿十对于他所做的、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并不引以为豪。如果父亲还活着,他肯定非
常伤心。
江山本难改。
这群人又继续向前移动。酒骨总算结束他对「商信神坛」的冗长解说,那看来可是一段慷
慨激昂,手舞足蹈的讲演。酒骨高举双臂彷佛一株高大的桃朗树站在那儿,看见听众们毫
无反应,也没有给他小费的意思,他只好耸耸肩然后继续向前走。这群陌生人跟在他身后
,其中一个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阿十已经确定他们要前往耕者工会,因为这条路下去只有这栋建筑。他脸上浮起一
抹微笑。想当然这群有钱的陌生人来到这里是为了拜访当地最有威望的农人组织,可能是
来谈生意或签合约。他们是商人吗?也许吧。这或许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得穿宽松的披风
来掩盖肥胖的肚子。而且,假设阿十没判断错误的话,那披风底下肯定有装满金币的口袋
与钱包。他仔细一瞧,看到旅人裹着深色的腰带布。好样的,那底下一定塞满了金币。他
可以感觉到双手蠢蠢欲动。
意外却在这群人穿越佛桥的时候发生了。此时库存大师年o铁爪推着堆满鲑鱼的推车刚好
走到桥的顶端,推车一边的轮子正好松了,就在年o铁爪朝眼前的旅客挥手致意,推车瞬
间倾倒,这位魁梧的杂货商大吃一惊,却无法阻止超载的推车翻覆,一整晚丰富的渔获全
倒在桥上。
「完了!完了!」他大声喊道,脸上的需随着惊慌的表情上下抽动。
银白湿黏的鲑鱼从桥顶倾泻而下,顺着栏杆直接冲向惊慌失措的酒骨与旅客们。可怜的酒
骨,显然宿醉未醒,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鲑鱼只能跟年o铁爪一样惊呼∶「完了!完了!」
绝望无助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推开这些鲑鱼。可惜死鱼不会有任何反应。
伴随着一股汹涌而来的潮湿气味,这群人淹没在鲑鱼底下。阿十想到身边全是黏滑死鱼的
景象,并闻到那股鱼腥味,忍不住做了个鬼脸。死鱼淹过这群人,滑下桥的两侧,掉入底
下的溪流。那四个熊猫人富商已经蹲伏在桥上,抓住脚下的木板稳住脚步,互相搀扶站了
起来。酒骨早就随着鱼群被冲到溪流里,沉到水底下。这个情况不令人担忧,反到令人好
笑。因为酒骨是个锦鱼人,他待在水里反而更舒服一点。当年的家人与其他村民闻声而来
,市集里喊叫声与笑声此起彼落。
阿十晓得,此刻正是最佳的下手时机。
他从阴暗处灵巧地钻进人群,随着群众走向翻覆的推车。他的身材以十四岁来看相对瘦小
,身上应是白毛的部分都呈现灰色,因此阿十发现他可以轻易地隐身在混乱之中。他也常
常这么做。身为贫穷菜农仅用出生顺序来命名的小儿子,懂得保持低调算是一种专长。
他那五个兄长在父亲一过世便分家了,可是随后就意会到那块贫瘠的农田分成五份以后,
只能勉强养活他们自己;既然这样,哪里还有多馀的田给他呢?因此他们让最小的弟弟自
己选,看是要留下来当个雇农,或者是离开这个家。阿十选择离开,他的兄长们都松了一
口气。年轻的熊猫人守着那样一块的瘦田也没什么出息。他怀疑兄长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离
开了。
前方不远处,他看到铁爪家的人正在扶正推车,其他村民用菜篮、锅子与围裙忙着打捞地
上的鱼。年o铁爪走向那四个陌生人,鞠躬哈腰,不停地道歉。阿十原以为这些有钱的大
爷们会发一顿脾气,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却是呵呵大笑。当他们拂去帽子上的鱼鳞,拍拍彼
此的肩膀时,温和低沉的笑声震动桥梁。其中一位旅人从他的衣领抽出一条大鲑鱼递给年
o铁爪,点了点头。他们的幽默感让库存大师松了口气,于是他走开去监督其他人收拾地
上的鲑鱼。鲑鱼能卖到很好的价钱,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收获那么多的鲑鱼。
阿十走上前去,安静地与铁爪家的人一起收拾鳕鱼。当他靠近那群旅客时,他假装滑倒,
绊了一跤撞在里头最高大的那个人身上。那个商人转过身来,阿十惊讶地倒抽一口气。他
的目标只剩下一苹眼睛,眉毛到下巴有一道横过脸的长疤,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盖着一块
黑眼罩。商人对阿十的反应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笑了笑,扶住阿十,要他小心地滑。他
的声音有力但是和善,这个年轻的小偷为他准备干的勾当感到内疚。
但是正直的念头无法让辘辘的饥肠温饱。
阿十走上前去,安静地与铁爪家的人一起收拾鲑鱼。当他靠近那群旅客时,他假装滑倒,
绊了一跤撞在里头最高大的那个人身上。那个商人转过身来,阿十惊讶地倒抽一口气。他
的目标只剩下一苹眼睛,眉毛到下巴有一道横过脸的长疤,原本该是另一个眼睛的地方盖
着一块黑眼罩。这商人对阿十的反应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笑了笑,扶住阿十,要他小心
地滑。他的声音有力但是和善,让这个年轻的小偷为他准备干的勾当感到内疚。
阿十跟一般的农村小孩那样,害羞地鞠个躬,转身走开,顺手将他从商人披风底下摸出来
的皮革钱包塞到肮脏的短上衣里,迫不及待想瞧瞧里头有什么。是金币吗?感觉没那么沉
。说不定是宝石?希望够他吃上好几顿热腾腾的饭,另外再买一条毯子。冬天快到了,阿
十担心衣服不够保暖。这个小熊猫人知道也能顺手拿走几条小鲑鱼,但是他不想过于贪图
侥幸。他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结果里面没有金币,也没有珠宝,只有一个卷轴。阿十的心咯?了一下。居然只有一个两
端为象牙端的黄铜卷轴。他拿起这个精致的卷轴,打开封蜡尝试将卷轴打开。也许象牙可
以拿去卖个好价钱。
他快速浏览上头写的字。几年前阿七曾教他的弟弟读书,好让他至少能在收割之后帮忙做
点纪录的活儿。阿十在一旁学得很快,而且他发现这个能力在杂货商的摊位上挑选行窃目
标时特别管用。卷轴上头的字迹仓卒有力,他越念越感到恐慌。
敬呈四风峡耕者工会的领袖,可敬的好汉o泥爪∶
在此向您问候,祝福一切安好,并有急事相告。根据线报,数个扬古部落从螳螂荒原朝
东移动,这可能是个暗示即将有侵略的兆头。过去几百年,只有螳螂人蜂拥而至才会出现
这种景象。魁梧的扬古战士面对数量庞大的螳螂人巢穴也只能落荒而逃。好汉,我们的兵
力分布稀少,而且我们得开始为这场可能的冲突储粮备战。我们知道今年收成不好,你有
责任先让峡谷的居民温饱,可是前线状况危急。请尽可能提供物资给这几位倍受尊敬的护
卫,他们能确保物资安全送到我们手中。
这不是商人的书信。
「倍受尊敬的护卫」这几个旅客不是来做生意的。卷轴底端的记号让阿十吓得喘不过气来
。那是个由圆圈两旁划上几条曲线,中间为咆哮白虎的简单记号。
他们是影潘!
突然,桥梁那边传来一阵骚动!阿十转过身来,赶紧将卷轴塞入上衣里。此时,酒骨突然
从水里探头出来,指着阿十大喊...
「小偷!我的客人被扒了!小偷!抓小偷!」
一开始,没人知道这个歇斯底里的锦鱼人在嚷嚷什么。有些人怀疑地盯着阿十,有些人嘲
笑酒骨,对他的醉话不置可否。但是被阿十扒窃的高大熊猫人伸手揣了自己的口袋,便立
刻对身边的夥伴打出手势。那些旅客的披风立刻掀开并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武器∶闪烁着锐
利锋芒的刀剑枪矛。没错,他们确实在衣物下藏了些东西。阿十最初并没全猜错。
此时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阿十低声咒骂,转身冲出市集。
市集里有农夫、渔夫和水果贩,我什么人不偷,偏偏要去偷武功高手的东西?
他脑子里快速闪过对影潘仅有的那一点认识。他从没好好读过历史,只知道他们是一支精
英部队,平常根本不会出现在像这样平静的峡谷。阿十知道影潘驻守西边的长城,保护家
园,抵御像螳螂人这类的邪恶外侮。他从巷道里的三教九流口中听到关于他们的故事,听
说他们能立足刀刃、空手夺箭,以摧心掌法一招毙敌。而且他还听说影潘有冤必申,有仇
必报。
阿十奔跑时伸出手来摸摸胸口,感觉到他的心突突狂跳。卷轴随着他的脚步弹跳,象牙圆
头敲着他瘦弱的胸口,彷佛正在召唤追赶阿十的那帮人。
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这些人的动作真快。咻地一声,阿十低身躲开身后飞来
的长矛,长矛插进他前面货摊的柱子。摊贩惊声大叫,手里的一锅汤被他抛到空中,热汤
泼到隔壁卖厨具的猴人摊贩,烫得他跳上跳下。生气的猴人摊贩拿起一支杓子朝阿十用力
一扔,阿十闪身躲开,四处找寻逃路。
眼前是汤贩摊位,他可以从挂着的汤锅看到自己,两侧各有一名影潘逼近...而他没有转
身的馀地。
于是他乾脆往前一跳,一脚踏上插在柱上的影潘长矛,心里祈求竹矛柄支撑得起他的重量
。他顺势下蹲,然后随着竹柄反弹用力往上一跃,飞过摊贩。两名影潘被抛在身后,在午
后的阳光下乾瞪眼。
真是把好武器。至少这一点我没判断错∶这帮人的确是有身家的。
他滚落在市集后的草丛里,四面八方传来斥骂声;他还没摆脱掉影潘们的追捕。那两名影
潘绕过摊贩追了上来,显然没把他刚刚的高难度动作放在眼里。这个小偷知道自己在空旷
的草地上绝对躲不过力气比他大,动作比他快的熊猫人影潘。只有在城镇里才有机会甩掉
他们。他咒骂一声,赶紧从市集边朝村庄的方向飞奔过去。头上天空里有苹大鹰发出尖锐
的鸣叫。
村庄坐落在山丘上,当他到达懒菁客栈时,影潘已经近在身后。当阿十冲进大门,客栈老
板雷蓝尖叫一声,盛着饮料的托盘摔到地上。阿十想到上好的风暴烈酒因为他的莽撞而白
白糟蹋却又无能为力,他的脸上忍不住抽搐一下。身后的第一个影潘因为地上的湿滑的酒
水,一头撞上才刚站稳脚步的客栈老板。第二个影潘跳过他的同伴,追逐跑进厨房的阿十
,大声咆哮着。看来这个乡下的小扒手造成的麻烦已经超乎影潘的预料。
突然冲进厨房的阿十吓到里头的香料大师金兆,金兆吃惊之下将手中的香料抛到空中,大
声咒骂着。阿十继续向前跑,滑过金兆的跨下,爬上阶梯。他听见影潘穿过厨房的脚步声
,以及香料大师生气地向他们抱怨香料被打翻,结果被那些「没教养的混混」推到一旁后
所发出的怒火交织的抗议声。阿十冲上楼,沿着走廊,拚命试每一扇门。可是这里是客栈
员工的住处,他们都把房门锁上了。阿十忍不住暗自咒骂,他哪来的时间拿工具来开房门
的锁啊?
走廊上的最后一扇门没有锁,从里头的气味判断,那是丹丹的房间。丹丹是客栈的猴人酒
保,以猴人来说,丹丹算是好相处的,至少比那个朝阿十丢杓子的猴人友善。阿十曾经用
一颗从旺季的推车上偷来的石榴跟丹丹换一杯风暴烈酒。阿十心里一直非常感谢丹丹的慷
慨。不过,这间房间与其说是宿舍,到不如说是垃圾堆。从来没洗过的床铺、种子堆、装
满水果皮的桶子,还有...用毛发编成的女猴人娃娃。阿十皱起鼻子,动手拨开垃圾,寻
找房间另一端的窗户。最后,一道阳光透过他的手指缝;他找到了!
「离那扇窗户远一点,小贼!」
声音愤怒却坚定。阿十几乎可以感受到指着他背后的长矛。他慢慢转过身来,举起双手,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两个影潘站在走道上,第三个也过来了,身上滴着酒水。
「先生您好,欢迎来到半丘。我来这里想帮生病的妈妈买药,结果...」
「闭嘴,矮冬瓜!」那个全身湿透的战士喝道,挥舞着手中的剑。滑倒在酒水里,而且又
粗鲁地撞倒可爱的客栈老板让他心情很不爽。阿十决定乖乖闭上嘴巴。
另一位影潘,就是阿十在市集上借用他的长矛逃离现场的那一位,伸出手搭在生气的同伴
肩上。他围着一条红领巾,另外两个熊猫人侧身让他过去。尽管他已经从摊贩那儿取回长
矛,阿十知道这名战士不需要武器就能杀人。从他沉稳的步伐,掌上的疤痕,精光闪烁的
金色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你的处境很危险,小扒手。我在这儿的朋友怀疑你是负责帮我们的敌人通风报信的间谍
。我宁可相信你只不过是误打误撞,不晓得你偷的东西给你惹上天大的麻烦。」
那个影潘走向前,伸出一苹手来。
「快!我师父在下头等着。把偷走的卷轴交出来,别轻举妄动,否则陶龙可能会把你做成
人肉串。交出卷轴,我保证尽快将你送给耕者工会审判,顶多罚你到谷仓里作苦工。」
阿十深吸一口气,他慢慢将手伸进上衣里,拿出卷轴。准备递给眼前满意点头的影潘,却
半途停了下来。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围红领巾的战士皱起眉头,表情转为严峻。
「当然有。你可以拒绝我的好意,证实陶龙的怀疑是真的。那么,我们就会夺走你身上的
卷轴,顺便剥夺你的生命。别以为你可以死得爽快,小扒手。当影潘说要剥夺你的生命时
,那表示你的命在我们手上。你会被五花大绑,挖掉眼睛,剁掉双脚,双手只留两苹手指
让你能喂饱自己。然后绑到一苹牲口上头,带到昆莱峰顶的僧院。到了那里之后,你会被
放在结冰的岩架上,等待影潘真知寻者。」
身上滴着啤酒的影潘陶龙嘿嘿一笑,微微抖一下他的剑。看得出来他比较喜欢哪个提议。
「影潘真知寻者会让你知道,挖眼断脚只是我们一开始最微薄的见面礼。他们要找出你被
煞腐化了多深,你知道它们多少计画,还有我们是否该把你丢到峡谷吊起来接受审判。」
阿十瞪大眼睛,举起卷轴挡在脸前像是要遮掩他的恐惧。
「这个...我也不喜欢。」
红领巾坚定地微笑,再次伸出手来。阿十将卷轴移到嘴边,也露出微笑。
「我想我比较喜欢第三个选择。」
他突然朝卷轴用力吹一口气。他从金兆那里摸来的焚肠辣椒粉化为一团红色的烟雾,喷向
挤在房间里的熊猫人脸上,刹那间小房间充满惊呼声与疼痛的惨叫声。砰的一声,然后是
一阵碰撞声,房间突然射进强烈的阳光。阿十已经不见了。
影潘们并不惊慌,嘴里咒骂着并在辣椒粉红雾中踉踉跄跄冲向门口外,他们很快在走道上
整顿完毕。红领巾首当其冲,他的双眼红肿到几乎睁不开来。他要陶龙带他到被打破的窗
户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陶龙懊恼的情绪盖过先前的愤怒,他带红领巾来到窗前。双眼强忍着因午后艳阳而噙住的
泪水,他开始对红领巾解释,那个小贼是怎么一路弄坏窗子的竹竿、撞断桃朗树的树枝、
踩过草地树丛...以及树丛后是一条蜿蜒过村庄的潺潺小溪,通往一片湿地。小偷不知道
跑哪儿去了,每个地方都有可能。
「他只是暂时逃走了,」红领巾揉着鼻水直流的鼻子愤愤说道。「直到我们抓到他为止。
到时这个傲慢的小贼就会知道惹恼影潘的下场。」
他退后一步,向同伴们说。
「我们的猎物逃进湿地里了。有个煞的奴仆从我们手里逃走了。兄弟们,我们是谁?」
「我们是黑影里的锋刃利剑。」
「我们可曾放弃?」
「我们信念坚定!」
众人低声宣誓,语气中有着冷静的激情,不容置疑的肯定。宣誓完后,影潘们不发一语,
默默下楼,出了客栈,消失在市集人群中。
阿十匍伏在窗户上头的屋顶,看着他们离开。他靠着身后的茅草,全身不停发抖。他们被
他丢出窗外的酒桶骗过去了,没想到要检查窗户上面。谁会想到?眼前有无数条路可逃,
有哪个傻瓜会选择躲到屋顶?
只有知道自己逃不远的傻瓜会冒这个险。
他逃过一劫。可是现在,也成了绝不放弃的顽强战士手中的通缉犯。他们声音里透露出来
的信念让人不寒而栗。那股强烈的感情,阿十从未见识过这种自信。他除了恐惧,还有一
种感觉。
是钦佩吗?
天空中又传来老鹰的鸣叫,阿十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你真幸运,朋友。身为猎人,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知道一生的追求...」
他没说完最后一句话,语气中充满渴望。像他这种小偷,永远不可能过那种生活。
「他叫白羽,」一个异常熟悉的低沉嗓音说道。「当猎人的确比当猎物好,小扒手。但是
知道猎物心态的猎人更能手到擒来。」
阿十迅速转过身来,差点摔倒在茅草上。那个独眼商人,不,是独眼影潘,就坐在他上头
的屋顶。一支巨大的长矛横跨在他的膝上。那苹老鹰又发出尖锐的鸣叫,然后拍拍翅膀降
落在那位高大的熊猫人肩上。阿十想说话,气却憋在胸口。那支矛...大到足以将他一下
劈成两半。这位手持长矛的战士,毛发灰白,就像一阵晚风一样,悄声迅速地飞身落在客
栈屋顶;红领巾之前不是提过他的师父吗?
我死定了。
这位影潘大师皱起眉头。
「你偷了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阿十张大嘴,伸手到怀里摸索,拿出卷轴。他抖抖卷轴,试图把上面残留的辣椒粉抖乾净
。一小撮红色的粉末洒了出来,不巧一阵风吹来,正好吹向阿十的脸。他小小地惨叫一声
,开始疯狂咳嗽,泪眼汪汪。
陌生人屈身取过卷轴,塞进宽大的长袍里。
「你叫什么名字,小扒手?」
阿十拚命眨眼,直到眼睛看得见东西,然后又开始咳嗽。
「我叫阿十,先生。」
「数字的十?」
「是的,先生。我爹生到第五个儿子以后就懒得再花心思取名了。」
「那好。阿十,刚刚我的手下已经告诉你,偷影潘信差的东西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对
你网开一面,却被喷了满脸的辣椒粉。」
阿十觉得影潘首领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不像峰那样好心,可能是因为我驻守长城太久了。与煞正面交锋...能让一个人铁石
心肠。即使想让自己仁慈,也力不从心。」
阿十不清楚这个高大的长矛战士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煞。他只是觉得这时就是要安
静地坐着听,乖乖点头。他感觉到自己命悬一线。
影潘首领低下头,用剩下的那苹眼睛盯着阿十,彷佛在考虑什么事情。阿十在他的注视下
感到胆怯。他瞄那支长矛一眼。那支矛那么沉,矛头那么大一个,这个影潘却轻轻松松地
拿在手里。当战士握住矛柄的手紧紧一握,阿十全身发抖。他闭上眼睛,低下头来。
「『喷辣秘卷手』阿十,我给你第三条路,以及第四条路。」
阿十抬起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影潘大师站起身来,用一苹手指顶着阿十的胸口。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比起忠诚的峰所说的酷刑,这样死得比较爽快。在你的眼睛还来
不及眨前,我便能一击穿透你的喉咙。迅雷如电,杳无痛感。」
在那刹那间,一苹手臂般长、闪耀银色冷光的金属矛头已经抵在阿十的下巴下面。下一秒
阿十才感觉到长矛带动的风。阿十全身发抖,他身上轻微的震动让长矛在皮肉上划出一道
伤口,温暖的血流淌下来。血慢慢顺着长矛流下,长矛一动也不动地抵着他的咽喉。影潘
继续说道。
「第四条路就没那么舒服了。你得加入红花试炼。」
阿十疑惑地抬起眉毛,影潘放下长矛,叹了一口气。
「别被这个名字给骗了。每隔七季,僧院的圣树便会绽放火焰般的红花,我们在此时展开
试炼。凡是想加入影潘的人,都得经过这场严酷的考验。大部分的人会死于试炼之中,有
资格成为影潘的人也会受尽折磨。」
战士移开长矛,迅速插回披风后面。
「然而,」他望向峡谷,说道。「如果你通过试炼,成为影潘的新成员,偷窃影潘公文的
罪行便不再有效。」
阿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成为一名影潘?他是个无名小卒,一个小偷,还是个矮冬
瓜。一个死掉的农夫的第十个儿子。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认为我能像峰那样?像...你这样厉害?」
战士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很快,阿十。脚跑得快,手动得快,脑筋转得快。身为影潘必须孔武有力,那是可以
训练的。我们的敌人也很快,因此我们需要能与凶残的煞抗衡的战士,也需要能躲过攻击
、朝他们的脸喷辣椒粉、将他们诱到错误的方向等这类型敏捷的战士。」
阿十无语,只是点点头。瘦小的他心中燃起一股希望。
我能吗...?
那个高大的熊猫人把手伸进腰带,拿出一枚戒指。戒指设计简单,用象牙精雕细琢而成,
让阿十想起了卷轴的圆端。戒指的顶端用银镶嵌着咆哮的白虎标志,像北方的白雪般闪闪
发光。
「我知道你已经做出决定。拿着这枚戒指,三个月后到影潘僧院的前门。戒指是用一头白
虎的牙齿做成的,拿着它便能安全通过大门。你只能凭着自己的才智到达那里,昆莱峰是
块险地,尤其是在寒冷的季节。」
「你得一个人过来。不要带武器和护具,那些东西帮不上什么忙。」他一把抓住阿十肮脏
的薄上衣,皱起眉头。「不过你最好穿保暖一点的衣服。」
阿十呆呆地点头,那名影潘放开手,声音转为严峻。
「如果试炼开始你还没出现,我就当做你拒绝我最后一项提议。那时,那时,影潘会剥夺
你的生命。我可以跟你保证,峰所说的酷刑只是保守说法。你听懂了吗?阿十。」
阿十不确定他是否听懂,但是他实在无法点头。他的肌肉麻痹而且冻僵。战士将他的沉默
视为同意。
「我是武豪的大师,砮龙。三个月后见,小扒手。」
砮龙大师低声向白羽说了几句话,鸟儿振翅飞向黄昏的天空。阿十转身看那苹白鹰翱翔飞
越沼泽地,朝其他影潘消失的东北方而去。这个小偷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三个月。我一个人要怎么在三个月内爬上全世界最高的山峰?」
背后没人回答。阿十转头一看,发现屋顶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那个影潘已经走了。
另一声铜锣响彻庭院。阿十努力在桥板上站得笔挺,想办法让自己跟其他的应试者一样威
武,可惜没有用。
灿烂的红花在白雪的映照下娇艳欲滴,数十个希望通过试炼的年轻人聚集在红花底下,他
是里头个子最小的一个。就连滨南村寻常人家的吴小歪,大概小他三岁,却比他高出一个
肩膀,身上还穿着胸甲,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战士。阿十抬头看了吴小歪一眼,对方回他
一记白眼。大家都不想跟阿十这样脏兮兮的矮冬瓜竞争,觉得他的出现是种侮辱。
阿十低头看他的脚指,皱起眉头。来到这里的过程就已经是个痛苦的试炼,他怀疑同样的
旅程给这些有钱人家白白壮壮的小孩来走,他们办得到吗?爬上好汉坡,躲过上古通道饥
肠辘辘的萨乌洛克,最后还要沿着蜿蜒陡峭的小径爬上险恶的昆莱峰。一不小心,就可能
被山上的强风从窄路刮下万丈深渊,而且前提是你还没有冻死。
山上的强风将阿十的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将披风朝身上裹紧一点。在四风峡,冬天只会
下点小雨,刮些风。这里的冬天却是会要人命的。阿十听从砮龙大师的建议,拿他那条破
烂的毛毯和偷来的几毛钱去换了一条旅人披风。这条寒酸的花布披风救了他一命,提供庇
护、保暖的功能,甚至可以在深山里的雪人们蹬地而过时作为掩护。他那顶散发烂水果味
的宽边草帽是丹丹的赠礼,以酬谢他没告诉其他人丹丹房间的状况(还有那个头发编的娃
娃)。这顶草帽替他遮雨挡雪,吃饭的时候拿来当盘子,而且根据陈重的说法,这让阿十
看起来像一苹乾瘪的香菇。
陈重是独坛集的应试者,来自富有的链金师家庭,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趾高气扬,个头有
阿十的十倍。他带了一票咕噜摩随从上山,却被挡在僧院门外。阿十还记得爬到山顶时走
过他们的丝绸帐棚营地,香喷喷的烤肉味让他口水直流。
要不是那时又冻又累,我一定会竭力帮忙他们解决食物过剩的问题,陈重肯定不需要这些
多馀的营养
应试者们突然间静了下来,阿十转身一看,原来是大师们来了。他们在桥上一字排开,冰
冻湖面的边上是冥想之林。这三名大师如雕像般闻风不动,审视这数十个有希望的年轻人
。早晨的阳光透过笼罩地面的薄雾洒落下来,他无法分辨砮龙大师是否也在里头。阿十想
确认影潘们已经知道他来到这里,以便他们不会夺取他的性命。他在三个月的最后一刻才
到达昆莱峰,气喘嘘嘘地跑过影潘看守者。对方看到阿十亮出的象牙戒指后只是点了点头
。
一头大鹰在头顶上发出尖锐的鸣叫,阿十抬起头来,眯着眼看。
「快开始吧,」吴小歪咕哝着说。「红花已经不能再红了。」阿十能体会吴小歪神经质地
牢骚。所有的应试者都出现紧张的反应∶坐立不安、拧手、咬嘴唇。就连陈重也下意识地
扭转粗手腕上的黄金手镯。这件华丽俗气的饰品足以当一般熊猫人的项链。
那条手镯还不赖。
其中一位大师往前一站,阿十一看,皱起眉头。那不是砮龙大师,而是一位表情阴郁的女
熊猫人,灰白的长发扎在耳后。这位影潘举起一苹手,开口说话,严厉的声音传过冰寒的
湖水。
「学徒们,欢迎参加红花试炼。你们是来自各地,由影潘们精挑细选的应试者。这套办法
施行了不知道多少年,将来也还会继续这么做。」
「我是代表智杰的雅里亚o贤语者大师,负责维护影潘的智慧、知识与神圣文化。我很荣
幸邀请你们来到这里,你们能在指定日出现,实是勇气可嘉。红花试炼分成三个部分∶决
心试炼、力量试炼与精神试炼。无法通过试炼者,将会死于试炼之中。」
雅里亚说到最后那段话时,刚好一阵冰冷强风如猛虎一般从四周的山巅呼啸刮进僧院,风
吹桥动,红花的花瓣如鲜血滴落般从空中盘旋而落。阿十握紧桥上的铁链扶手。吴小歪看
出他的恐慌,忍不住咯咯一笑。贤语者大师继续说道∶
「若想退出,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你们之中若有人心怀疑虑,请你们离开立誓之桥,回家
去吧。这么做并不可耻,只不过将永远失去回到僧院门墙之后的机会。」
大家静默了一阵子,然后听到有人清喉咙的声音。几句低声抱歉,然后一个...不,两个
熊猫人拖着步伐走下桥。他们一个是来自南方岛屿高大的樵夫,另一个是石犁村的女孩,
看起来像个用功的好学生。他们俩低着头离开,阿十希望自己也能跟他们离去。
不,不,我才不想这样。
内心突然蹦出的念头让他感到惊奇。在刺骨的寒冬,站在半结冰的湖面上的桥上,难道他
真的感到开心?
说不上是开心...不过,至少是一个机会去尝试其他事情,去当另一种人。尽管江山难改
,但我不会在幸运之风面前掉头。
寒冷的冬风使劲吹过他的披风。阿十浑身颤抖。
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
贤语者大师等其他影潘护送那两位熊猫人离开庭院后才继续说下去。
「现在,红花试炼开始。学徒们,你们当中将有人成为影潘。至少,我们希望如此。几百
年来,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敌人却越来越猖狂。白虎寺传来可怕的消息∶环绕潘达利亚
的迷雾已经四散,许多野蛮的新威胁从海外袭来,而我们最崇高的圣地甚至被围攻、腐化
、摧毁了。贤者们担忧我们的来日黑暗无比。」
阿十很疑惑贤语者大师所谓的「危险徵兆」是什么意思。显然在他离开四风峡之后发生了
什么重要而且很可怕的事。他还记得在路上听到过关于奇特的怪兽和来自陌生大陆的访客
之类的一些窃窃私语。但是他在向北的路途上如此专注于存活下来,使得他把那些对话当
成了紧张的旅者们之间无聊的胡扯。到了现在,阿十反而希望当初他有比较仔细地去听那
些内容。
贤语者大师向前走了一步,并举起了握紧的拳头。
「尽管如此,我们不是由普通老百姓所组成的乌合之众,我们是影潘。我们的数量比敌人
少,但一个影潘便抵得过一打士兵。因此我们能击退螳螂人入侵,阻挡扬古进犯,将煞降
伏在大地下。时时刻刻皆该如此。」
她指向湖对面另一端的僧院,一对围着白围巾的影潘侍僧端来一盆老虎造型的火盆放在那
里。
「猛虎考验你们的决心。在她的腹中、炽热的炭火底下,有六块上头刻有影潘印记的银币
。你们得把手伸进老虎的嘴巴,拿出一块烤得炽白的银币,然后拿到树林里给我。」
剩下的十位应试者紧张地望着彼此。来自喀撒朗蛮荒的高瘦女孩开始慢慢朝桥边移动,想
带头行动。几秒钟后,她和其他几个也想上岸的熊猫人挤在一块。桥大力摇晃,阿十紧紧
抓着铁链。
看谁跑得快来考验决心吗?她应该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
贤语者大师转身离开,另外两位大师已经走回树林。她转头说道∶
「只有六块银币,你们却有十个人,我劝你们最好游快一点。」
游快一点?
当啷一声,系住半边桥的铁链松脱掉落,应试者全掉了下去,在冰面上打出缺口跌进湖里
。他们唏哩哗啦钻出水面、大声呼叫、怒吼,其中有个人尖叫说他不会游泳。有些人惊恐
地抓住其他人,被抓住的人大声咒骂,用力甩脱他们,以免被拖进冰冷的湖水深处。穿着
华丽盔甲的那些人浮不起来。手脚快一点的赶紧将厚重的盔甲脱掉,迅速游向湖边。他们
知道在冰冷的湖里待越久,存活的机率就越小。
阿十抓着另一条悬吊的铁链攀援到岸边。之前因为他紧紧抓住铁链,所以不像其他学徒那
样掉进湖里。他吊在半空中,一翻身,两脚站在铁链上,不晓得自己是否能沿着铁链爬到
岸边,绕着湖跑到火盆那里。
我猜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另一位白围巾寺僧走到系住第二条铁链的地方,开始解开铁链,证实了他的恐惧。显然掉
进湖里是成为影潘的必修课,但是他知道,就算他安全过关,没被湖水冻死,湿淋淋地上
岸吹风也会要了他的命。他不像其他学徒那样健壮,也没有其他衣物。他得保持身体乾燥
。
双手交叉朝铁链垂得最深的地方移动,他开始爬到垂吊在铁链下的木板。这座桥设计成可
以从一边解开,当试炼结束后便再重新连接起来。很聪明,阿十心里想,这样便不用每隔
七季就要重造一座新桥。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次的第七季恰好是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也就是说,湖面上
的冰结得很厚。也许厚到足以支撑一个矮冬瓜。寺僧几乎解开铁链,阿十感觉到铁链松开
了。他瞄准前方一块冰块,开始踢着双腿,前后摇晃,累积足够的冲力...
第二根铁链当啷一声松脱掉落,阿十在荡到最高点的时候松开双手。他张开双臂,飞过空
中,两脚结结实实地着陆在冰上。他站在冰上,凝神倾听是否有冰碎裂的声音。没有。
他转身寻找下一片冰,看见几尺之外有一块厚冰。他跳了过去,着地的时候差点滑了出去
。他着地的力道将冰朝岸边推离了一些,他得用力挥舞双手才能保持平衡。湖面上到处都
是冰块,可是照这样缓慢的速度,还有不稳定的状态,他最后肯定会失足落水,冻死在昆
莱峰上。他心中有了另一个主意。
他从这块冰跳到下一块小一点的冰,没有停下来平衡身体,反而借助打滑的力道,跳往下
一块冰。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跳到下一块。阿十像打水漂的石头,迅速越过掉落水里的应
试者,朝岸边移动。
湖边升起六条铁链,二十尺长的结霜的铁链攀附在放置火盆的岩石岸上。这样的东西本来
就很难拉,对于全身湿漉漉,双手冻得麻痹的熊猫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这确实是货真
价实的决心试炼。
不幸地,接下来的冰块越来越小,越隔越远。阿十的双脚已经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他的脚
指头已经冻到失去感觉。更糟的是,铁链四周都没有冰块。再跳两步,他只能跳到湖里去
了,四周没有去路。
四面无去路,被困屋顶上。就跟在市集时一样。
他迅速解开宽边草帽的系带,就当他从最后一块冰跃起时,他从头顶上摘下草帽,从中对
折,朝底下的水面一投。草帽快速旋转,掉落在湖面上,阿十的双脚正好踩在上头。跳跃
的冲力正好让他一脚平衡在帽子上,滑过湖面。帽子大到足以让他在湖面上维持几秒钟,
然后他再次跳起,这次跳到眼前从水里升起的铁链。
这就是当乾瘪香菇的好处之一。
阿十尽快爬上铁链。这个小熊猫人因为顺利穿过湖面而精力充沛,而且身上乾爽,不用负
担水的重量。他爬上岸边,朝闷烧的火盆跑去。
倾斜的铁棒竖立在橘红的炭火之间彷佛是老虎身上的斑纹,巧妙地建构成一苹咆哮的老虎
。阿十咬紧牙关,将手伸进老虎的大口中,迅速拿出一枚发烫的银币,耳朵还听得到毛发
烧焦的嘶嘶声响。身为一个小偷,他相当熟悉妙手摸钱币的技巧,因此他只是手上起了一
些水泡,毛被烧掉一点,还有在他捧着烧得发亮的银币冲向积雪的湖岸时,手指烫伤了一
点。到了岸边,他松了一口气,将手掌埋在雪里。
倾斜的铁棒竖立在橘红的炭火之间彷佛是老虎身上的斑纹,巧妙地建构成一苹咆哮的老虎
火盆。阿十咬紧牙关,将手伸进老虎的大口中,迅速拿出一枚发烫的银币,耳朵还听得到
毛发烧焦的嘶嘶声响。身为一个小偷,他相当熟悉妙手摸钱币的技巧,因此他只是手上起
了一些水泡,毛被烧掉一点,还有在他捧着烧得发亮的银币冲向积雪的湖岸时,手指烫伤
了一点。到了岸边,他松了一口气,将手掌埋在雪里。
我生平第一次对冰雪心怀感激!
他听见身后的铁链当啷作响,转身一看,下一个学徒也上岸了。来自喀撒朗蛮荒的女孩拉
着铁链爬上岸,倒在火盆边,全身剧烈发抖。她抬起头来,面露困惑地看着阿十,然后全
身缩成一团,不停颤抖。
「好....好....冷!」她发出呻吟,声音粗糙低沉。
阿十看向她的身后,其他的学徒也到了,拉着另外三条铁链上岸。该前往树林去了。直接
从湖中游过去是最快的路径,但是阿十连想都不敢想。他的草帽没了,脚指头冻僵,而且
今天已经对雪之灵十分不敬。他决定绕着湖走过去。
阿十平安到达树林,贤语者大师平静地坐在中央的了望台底下。见到这位瘦小的学徒居然
第一个抵达,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贤语者大师只是伸出手,接过银币时对阿十点点头
。然后示意要他在一旁的小亭等着,一句话也没说。
下一个来到树林的不是那位喀撒朗女孩,而是一个身材粗壮、长头发的男孩子。阿十之前
从没注意到他。那个男孩子全身湿透,右手臂被老虎的嘴烫到冒烟,阿十估计这个男孩子
拿银币时动作太慢,他手腕上好几处毛都烤焦了,而且手掌上有些严重的烫伤。
尽管如此,那个男孩还是办到了,他不发一语地站到阿十身边。这个小偷觉得他的竞争对
手脸上的确看得到决心。真正的战士便是这么面对身上的伤痛,阿十对那个小男孩充满钦
佩。
他实实在在地通过了这个试炼,而我只是取巧罢了。
阿十先前成功的欣喜如今荡然无存。他依旧只是个小偷。
接着那个来自喀撒朗的女孩也到了,寒冷使她的牙齿不停地打颤。阿十能够想像冰凉的湖
水对这个习惯南方丛林湿热的女孩来说是多么的陌生与难受。不过至少她掌上的伤比其他
人要少。阿十猜想在丛林里生存下去练就了她灵敏的双手。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喷嚏,陈重进入了树林。这个巨大的熊猫人浑身都湿透了。他昂贵的披
风被他抛弃在湖里,身上其它所有衣物都浸满着结冻的冰冷湖水,不停地从他的鼻子、下
巴、肚子流下来,聚集在他那双宽大的脚边。阿十忍不住要想,陈重这么湿是不是在回程
时不像其它人一样从湖边跑回来,而是直接游回来的。接着,贤语者大师伸出她的手。
陈重举起他的手,此时阿十注意到了一件他站在旁边时看不到的东西∶陈重的手掌被金属
包围着,老虎形状的金属制品。
这巨大的熊猫人颤抖着向影潘众人低下了头。
「我的手卡住而没办法把硬币从老虎嘴里取出来,大师。老虎的嘴实在太小又很烫┅」
陈重抬头,坚定地看着贤语者大师。「...所以我带着火盆跳回了湖里。」
他又打了一个喷嚏,响亮的声响传遍了整个树林,许多红花落到了地上。阿十看到其它的
学徒瞪大着眼睛看着陈重。
他果然是游着回来的。而且一路上还带着那苹铁老虎。
陈重举起他的手臂,接着把火盆往脚边的铺路石上砸去。被湖水所冰冻的火盆很快地碎裂
了。陈重在贤语者大师的手掌上放下三枚硬币。
「我后面没有其他人了。」
贤语者大师站了起来,示意要学徒们跟着她。陈重跟在她后面,试着要把衣服里的水都拧
出来。其他跟在后面的人都离他远远的,深怕被溅到。陈重又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看见阿
十跟在他的后面,闪躲着地上一滩滩的水。
「干得好呀,小矮子。我等着看你还能不能用一帽渡水的方式通过力量试炼。」
长发的男孩笑了,阿十耸了耸肩。他走到陈重前头,友好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只可惜这里没有取水试炼,你把湖里一半的水都装在你的超大裤子里了。」
陈重怒吼一声向他挥拳,猜到他会有如此反应的长发男孩轻松地闪开。现在那个来自喀撒
朗的女孩也笑了。阿十故作优雅地甩乾他手上的水,陈重打了个喷嚏后皱起眉头,即便是
他身上绵延不绝的一层层脂肪也抵挡不住全身浸满湖水的寒冷侵袭。
贤语者大师带领着四个学徒穿越了一扇厚重的大门进入道场。里面是个被石柱环绕着的朴
素道场。阿十能够感受到这地方悠久的历史。几世纪以来的训练与信念回荡在空气之中。
贤语者大师点头告别之后便回去了树林,留下学徒们紧张地环视道场四周,不知接下来会
是怎样的试炼。
此时阿十注意到竞技场中间摆放着三个巨大的铜钟。跟成年熊猫人差不多高,比宽大的陈
重还宽,上面刻着带有力量的文字。阿十走近铜钟,心里希望这次的试炼不会是叫他把钟
抬起来搬走。
一股低沈的话音在学徒们背后响起。
「你们都展现了要加入影潘应有的决心,现在我要看看你们的力量。」
阿十转身,门的旁边站着一位他有生以来看过最高大的熊猫人战士。他至少比陈重高出三
个头,肩膀也宽上许多,身上布满了肌肉的线条,毛皮接近纯白,双眼快速地在学徒身上
扫射,找寻他们的强处与弱点。
阿十禁不住颤抖,感觉就像站在随时可能爆发的致命杀戮风暴正前方。
「我是掌管黑衣卫的汪·雪迅。我直属于塔兰o祝大人,就像影潘所有的战士都直属我所
管。我认得每个站在城墙上守卫的战士,我也亲身试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身手。如果你们能
够活着通过这个试炼,总有一天你们也会跟我过两招,因为我相信『真正的武士,以拳才
能交心』。」
此时,雪迅大师握紧了他的拳头,关节紧握的声响就像重石一般震撼了整个道场。阿十露
出难耐的表情。
「不过今天不必。你们还年轻,也没有受过训练。你们学徒还称不上是武器,只能算是等
着在熊熊火炉接受锻链的铁块罢了。今天这个试炼就是要让铁块在开锋之前先展现它的潜
力。」
他慢步走向那铜钟,阿十觉得他静谧的脚步声就像苹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
「你们面前的是神圣的法器,几世纪以前流传下来的圣物,运用魔法与冶金学所铸造,能
够承受时光的摧残。每座钟在击打时各自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他用指节敲了敲身旁的钟,发出了一个沉闷的响声。
「是不是很有意思?」雪迅大师笑道。「由于上头附魔的法术影响,这些钟如果不抬起来
敲击的话是不是发出嘹喨的乐曲的。」
阿十听到后皱起眉头。他会的许多东西当中并不包含抬起巨大的钟┅而且他听到铜钟的内
部隐隐约约传来什么声音。嘶嘶声?
雪迅大师接着说,「学徒们听着,在每座钟下面各自藏着一种死。盗魂之死,隐身之死,
救命之死。我会在树林里等着,直到我听到三个钟都被敲响才会回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
能参加下一个试炼。」
陈重打了个喷嚏,雪迅大师转向这浑身湿透的学徒说道。
「这次考试的季节特别寒冷,我也知道你们都很累了。就让我帮你们开始吧。」
雪迅大师接着反身一脚把他身后的那座钟踢飞。腾空的大钟撞向了道场对面的一苹柱子。
石柱裂成了碎片,散落一地。地上滚动的铜钟则是毫发无伤。
雪迅大师接着走向入口的门。学徒们看着他离去,哑口无言。
「我并不期望你们可以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他高声说道,「不过至少要给我打赢。」
大门关了起来,门上的锁也锁上了。
「看呀!」长发的男孩叫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阿十转身吓了一跳。铜钟原先的位置如今出现了一苹硕大的巨蟒。它强壮的身躯高高站起
,矗立在学徒们面前。
「竹蟒!」女孩高叫。「快退后!它要攻─」
话音未毕,就如一道翠绿闪电般,竹蟒击中了长发男孩。男孩被巨蟒扑倒在地,毒牙深深
地陷入了他的肩膀。他大声哀叫着,试图要击打蛇那长满鳞片的巨头,然而巨蟒紧紧地卷
在他的身上。其他三个学徒退后到巨蟒的攻击距离之外,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四个没有
训练,没有武器的年轻人要怎么才能击退这样一条致命的野兽?
阿十听到他身边来自喀撒朗的女孩自言自语的抱怨着。
「我知道要怎么对付这种东西。要是我有我的长矛就好了。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带我的长矛
?我原本可以救他的!」
救命之死。
「陈重!」阿十大喊。「我想另外两个钟下面有一个藏着武器!快点,找找下面!」
陈重看着阿十,觉得他疯了。
「小矮子你做梦。你以为我会过去那边?」
他指着剩下的铜钟,位在巨蟒与长发男孩的后面。就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
「而且,」陈重大喊,「你怎么知道那下面是武器?!说不定是更多的蛇!」
长发男孩停止了挣扎,巨蟒在松开男孩的身体之前又用力甩了一回,然后高高的矗立着,
展示它实际的体型。它的鳞片散发着翡翠般的光芒,眼神凝聚着冷酷的黑色。长牙上的鲜
血与剧毒滴落在地板上,凝聚成红色的水洼。阿十看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男孩,他的肩
上有着两个泪珠状的红色咬痕,大小令人吃惊。
盗魂之死─剧毒,或某种沼泽里的酸蚀液体。它从细小的孔缝里潜入人的身体,带着你的
灵魂离开。
灵魂的小偷。
巨蟒正慢慢地向喀撒朗女孩滑行。她退到了道场的边缘,已经无路可退了。
阿十心理明白,要是其他两人一死,他就不可能通过这场试炼了。他不可能独力把钟举起
来。他突然发现∶我需要他们。
「陈重,你现在得相信我,不然我们就死定了。那条蛇就是盗魂之死。剩下的两个钟底下
其中一个藏着救命之死。我想那一定是武器∶能够拯救我们生命的死亡工具。」
阿十握紧了他的拳头,挥舞着双手跑向巨蟒。巨蟒的视线从女孩身上离开。
「我会吸引这条蛇的注意力,把它引开那些钟!」他喊道。「去敲那些钟,听听看里面传
出什么声音。」
巨蟒朝着阿十滑行,阿十转身逃开。说不定他可以躲在石柱之间?在巨蟒追着他的同时,
阿十回头看见陈重跟女孩正朝着铜钟前进。
巨蟒的速度比阿十想的还要快,他觉得他可能到不了石柱那边了。雪迅大师踢倒的钟横躺
在他的前方,被蟒蛇紧追不舍的他飞快地躲到钟的后面。
阿十眼睛看着巨蟒,围绕着铜钟移动。它耸立在阿十面前,挡在他们之间的铜钟在它看来
根本不算什么。蟒蛇再度发动攻击,阿十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毒牙的攻击。他从巨蟒的
背后看见陈重正在敲打铜钟,丛林女孩耳朵贴着钟壁,眉头紧皱地听着钟内的声音。
然后阿十意识到了他计画中的大破绽∶他让他的两个对手取得武器,他们大可等到他被杀
了再把蟒蛇解决掉,这样就又少一个竞争者。
陈重看着阿十,微笑着向他挥手道别。他接着双手环抱一钟,准备把它抬起来。
阿十的愤怒的龇起牙来,不过他也不能说他们的不是∶这场试炼本来就是考验如何生存下
来,不是如何交朋友。然而要阿十牺牲自己让他们加入影潘?免谈。
他跑向铜钟的开口,站在巨蛇的正前方。蟒蛇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的向后一退,愤愤地
吐信着。
作为一个小偷,阿十学会如何观察他的下手目标来得出他们的意图,不管是表情,姿势还
是动作,都透露出目标是不是要攻击了。这门学问在他之前的街头生活中救了他无数次。
这条蟒蛇的动作也不例外。阿十观察了巨蟒攻击长发男孩与攻击他自己的时候。它在攻击
之前会吐信,先品尝对手的恐惧然后再下杀手。阿十紧盯着蟒蛇的动作,双脚准备好等着
它吐信的时刻─就是现在!
就在巨蟒向他突刺的时候,阿十双脚一蹬跳到了空中。巨蟒扑了个空,它的头直直地撞入
了被阿十身体挡住的钟口,发出了清亮的响声。
第一座钟解决了。
阿十跳到蟒蛇身上接着滚了下来,蟒蛇正用力地想要把头从钟口拔出。
他加入了其他两个学徒,喀撒朗女孩从钟底下抽出一根长矛后开心的笑了一声。阿十爬到
钟底下看看还有什么被藏在下面─果然是救命之死!地上躺着一堆锐利坚固的武器∶有长
剑,锤子,斧头以及匕首。阿十飞快地把武器从钟下扫出来,自己拿了一把匕首。他爬起
身并用匕首的握把全力往铜钟一敲。清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道场。
第二座钟也解决了。
陈重嚷嚷着要他们也帮他拿一把武器,说他快要撑不住了。
「这给你。」阿十说,把斧头从地上传给陈重。
「也该是时候了,」陈重说,他因为铜钟的重担而重重喘气着。
「小心了!」语毕他便把钟放了下来。撞击造成了巨大声响与满天烟尘。
陈重带着微笑举起斧头。喀撒朗女孩与他相视一笑,也拿起她的长矛。
「我就是在等这一刻!」陈重说。「让我们给这蟒蛇一点颜色瞧瞧。」
钟里传来低沈的话音。
「你们两个加油呀!」
陈重伫立着,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那小矮子在哪?」
喀撒朗女孩耸了耸肩。
「只可能在一个地方。」她说。
陈重用力敲打铜钟平滑而坚固的表面。
「我咒你祖宗十八代,死矮子!你就这么不知羞耻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懦夫?」
「我这样的懦夫才活得长久,陈重。现在听好∶蟒蛇很快就会从铜钟脱困。它的速度比你
想的还要快。注意它的舌头─它在攻击之前会先吐信。」
阿十背靠在冰凉的铜钟听着外面的两个学徒商量着要怎么对付他。结果巨蟒的攻击结束他
们的讨论。阿十听见了叫喊,威吓与愤怒的嘶嘶声。接着是尖叫与咆哮。
呼,真高兴在外头的不是我。
他心想现在那两个学徒手上都有武器,以那女孩的丛林求生技巧加上陈重的蛮力,他们一
定能够杀掉那条蛇。在那之后又传来了更多打杀声与嘶嘶声。阿十感觉到什么东西重重的
倒在地上,接着是一片沉寂。然后,指虎咚咚咚的敲在铜钟上。
「蟒蛇,是你吗?」阿十说。
陈重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疲倦与愤怒。
「那条蛇已经四分五裂躺在地上了,小矮子。现在佩玲跟我就要去打开第三座钟,完成试
炼,然后让你留在这小小的钟里腐烂。喔,说不定我在成为影潘之后会回来,把另一条蛇
塞到钟里跟你关在一起。」
阿十听到那个喀撒朗女孩(看起来她叫佩玲)的笑声。
真是好极了。我帮他们找到武器救他们一命,结果换来他们对我的怨恨。
他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了。不论是他的父亲,他的兄弟,甚至是其他一起在小巷里的小偷
都是一样。这两个人又怎么会例外呢?
江山难改。
阿十在钟上敲了敲。
「陈重,看看你的手腕。我想你掉了点东西。」
接着是几秒沈默与随之而来的怒吼。
「小偷!人渣!爱猴人的王八蛋!」
这样的辱骂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直到另一声低沈的重击,那是陈重瘫坐在铜钟旁边的声音
。
「那个手环是我母亲给我的礼物,你这杂种蟾蜍。给我爬出来把它还我。」
随着陈重一边大口呼气与打喷嚏,铜钟开始往上倾斜。阿十从下方滚了出来,靠在第三座
钟的旁边。佩玲坐在地上清理长矛上的血迹。她抬头看着阿十,对他开玩笑地行了一个礼
,接着继续清理她的武器。阿十感到有点困惑。从来没有人,就算是开玩笑的,对他有过
表示敬意的行为。
她对我表示钦佩。
陈重放下了铜钟,转身大口呼气,激动得快拿不住手上的斧头。他在战斗中受了伤,一支
裤管满是裂痕与血迹,就好像在石地板上被拖拉过的感觉。在寒冰里游泳,身上的伤再加
上一直抬起铜钟让陈重疲惫不堪,他看起来似乎要因为感冒倒下了,然而陈重心中的熊熊
怒火支持着他。
「把手环给我,小矮子,」他气喘呼呼地说着,大力地用手上斧头敲打刚放下的铜钟,敲
击四溅的火光让阿十缩了一下。
「冷静点,陈重。你的小宝贝就在这─」
「马上还我!」
伴随着陈重的咆哮,一阵令人不快的颤动从第三座钟散发出来,地面的波动使他摔倒在地
。陈重认为这又是阿十的诡计,一边怒吼一边爬起身来。
「你这肮脏小矮子,没有人敢动我陈重的东西!」
佩玲突然大叫,手指着铜钟。这使得陈重回过神来,他转头一看,目瞪口呆。
那座铜钟震动着不停左右抖动。里头发出撞击,金属扭曲,以及一阵阵低吼的声响...
...接着是巨大的爆裂声。铜钟从中一分为二,一支暗影般漆黑的利爪切开了厚重的铜壁
,上头几世纪来保护着铜钟的古代魔法随之爆裂成无数闪亮能量漩涡。破裂成两半的铜钟
接连掉到地上发出巨响,从中出现了一股夹杂黑炎的翻腾烟雾。
不,它不是烟雾。它是一个活物。
看起来就像恶梦的产物在现实中成真。阿十仔细一看更是不禁一颤。这个恐怖的东西爬行
在一具老虎的死尸上面,阿十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出了差错。
那苹老虎应该才是我们原本的敌人。一个潜行的猎人,隐身之死。不应该是这个东西。
他想起砮龙大师说过一个阿十从没听过的敌人─煞。想想他说了什么?
「光是在他们附近...就可以让人情感的温柔面变得如石坚硬。」
他爬到陈重与佩玲身边,试着要推开他们。这两人因为恐惧而一动不动,阿十看得出来煞
因为他们的恐惧越长越大。它放出一波波的脉动,随着学徒们慌乱喘息的节奏移动。煞现
在的体积已经大到超过他们三人加起来,每一秒都在增生新的利爪与触手。它似乎专注在
吸取他们心中的恐惧,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然而阿十知道这种情形不会维持太久。
「你们两个,看着我!」
两人看着阿十,眼中泛着恐惧的泪光。没错,他们受过战斗的训练,但他们从没面对过散
发着如此暗黑死冥的敌人。要知道战斗是一回事,知道如何面对心中恐惧则是迥然不同。
不过恐惧对阿十来说并不陌生。他举起他的匕首到两人面前。
「听着!我们不是怯弱的小孩子,我们是影潘。我们度过了极寒的冰湖,我们取回了炙热
的金币,我们打败了盗魂之死。现在这也是对我们的试炼,这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证
明我们能够加入狩猎黑暗的行列。我们做得到的。」
其他两人点点头,阿十的话语带给了他们勇气。阿十从怀里拿出陈重的金手环。
「给你,陈重,我很抱歉偷了你的东西。是我触发了喂养这妖怪的愤怒情感。」
陈重越过阿十的肩头看了看,脸上浮现了困惑的表情。
「那苹怪物,刚刚在你道歉的时候缩小了。」
就像是在回应他们一般,煞发出了一声咆哮,朝他们的方向爬去。阿十眉头一皱。
糟糕。或许这不是个好主意。
阿十帮助其他两人站起来,踉跄着往后躲避煞的攻击。他低声向佩玲下了一个命令,她敬
了个礼后便快速地跑到煞的侧翼。煞眼见猎物分开行动发出一声怒吼,决定继续追杀面前
的两个熊猫人。
在他们撤退的时候,阿十把背上乾燥的披风给了浑身湿透的陈重。
「我想你应该用得上这个。用这绑住你的脚来止血。」
陈重考虑了一下,然后伸出一手抓住阿十。他的抓握既无力又冰冷。
「我...我现在很害怕,小矮子。这东西是个恶梦。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对付它,就
像你之前像个打水漂那样越过冰湖一样。那手环给你吧,你今天的英勇行为相信我妈也会
同意你留着它的。」
阿十把手环放回怀中,然后紧紧握着陈重的手掌。
「收敛你心中的恐惧,在我靠近那怪物的时候往旁边移动,不要擅自攻击。」
阿十放开陈重的手,转身面对煞。
「还有,我叫阿十。」
陈重苦笑了一下,把披风绑在他的腿上然后往旁边移开。煞吼了一声往陈重追去,阿十急
忙拿着匕首往煞跑去,后者转身面对他,高举着利爪与触手。阿十冷静地看着这恐怖的怪
物,至少他希望他看起来很冷静。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妖怪。」
煞向前靠近,漆黑的触手蓄势待发。
「这个僧院是沈潜与专注的场所。你入侵这片土地违反了─」
伴随着一声怒吼,煞向阿十发出攻击。一双树枝般大小的触手像皮鞭一般地向阿十抽去。
就算是敏捷如他也躲不过如此飞速的攻击,被击中的阿十飞越了整个竞技场。
好家伙,这真的很痛。
阿十痛苦地爬起身。他断了一根肋骨,嘴角流下一道鲜血。他手上的匕首没有丢失,他勉
强地在煞靠近时举起匕首。
「我自从七岁就是孤儿。我睡过下水道,与兔妖争夺食物求生存。我也曾与小偷和杀人犯
一同在暗巷中躲避黄昏的夜雨。」
煞低声一吼,再次发动攻击。又一次,阿十猛力向后飞去,匕首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刮痕
。另一跟肋骨也断了。他现在还能够站起来吗?他必须得站起来。他痛苦的呻吟着,跌跌
撞撞的站了起来。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脸颊流下。
「你以为我耐不了打吗,妖怪?我前三个多才被一个屠夫抽个半死,就因为我偷他不要的
垃圾。还有一个铁匠因为我用他的火炉暖手痛扁我。」
煞伸出一支粗厚的触手将他高举,被紧紧捆绑着的阿十快要窒息。煞把他举到它尖牙利齿
的血盆大口前面。阿十手中的匕首早已不知所踪,他用剩下可动的一苹手在怀中到处摸索
。此时陈重冰冷而坚硬的手环落入了他的掌中。
「我的一生都在饥饿、苦痛与死亡的阴影下活着,」阿十大喊,「你吓不倒我!」
他把手环往煞砸去,陈重的金手环快速地飞空而去,碰的一声射穿了煞的一苹眼睛。煞尖
叫着放下了手上的猎物,触手痛苦地在空中挥舞,扭曲着向后退去。阿十双膝爬在地上,
不停咳血。煞现在的大小只比他稍稍大一点。
「佩玲,就是现在!」他叫道,希望声音能够盖过妖怪的叫喊。此时喀撒朗女孩手持长矛
从角落的阴影中冲出来。她把长矛深深的刺入煞,藉着冲刺的力道把挣扎的煞带离阿十,
往第一座钟旁边等着的陈重带去。
「陈重,铜钟!」阿十叫道,试着要爬起来。他心中祈祷那个大家伙还有力气能够给出这
最后的一击。
陈重点点头,内心已然猜到阿十的计画。他曲膝蹲下,双手环抱住铜钟。接着大喝一声把
铜钟举到空中,开口向前。
佩玲全力冲刺把刺穿的煞往陈重推去。受伤的怪物因为痛苦陷入了疯狂,萎缩的触手与利
爪盲目地胡乱挥舞。女孩的肩膀中了一下,鲜血从她的手臂缓缓流下。
女孩大喊一声,把长矛与上面的煞一起送进铜钟内部。受到重力冲击的陈重向后退两步,
接着一声大吼把铜钟的口往下盖住。巨大的重力让地板跟着碎裂。
铜钟下面窜出一苹苹触手狂乱地舞动着。陈重拔出腰际的斧头,凶狠地砍断这些触手。旁
边的佩玲帮忙他触手用脚稳稳的踩住,斧头飞快地上下挥舞着。
阿十踉跄着走到他们身边,紧紧的抓住铜钟。
「只要我们能够稳住心神,这钟应该可以一直关住这苹妖怪。」
佩玲发出她银铃般的笑声。
「我想,」她说,「这应该不是问题了。」
阿十与陈重往下一看,铜钟已经转趋平静。一道冒泡生烟的浓稠液体从地板的缝隙缓缓流
了出来。阿十伸手擦掉额头上快要流到眼睛的血。
「来试试敲响第三座钟的碎片吧。我想我们已经通过力量试炼了。」
贤语者大师与雪迅大师静静地站在眺望冰湖的阳台上,两人脸上表情平和。阿十猜想这就
是影潘争论的方式吧。在与煞的战斗之后,他也能够理解这其中缘由。他倾身向前,努力
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然而大师们的话语被冷风的呼啸给盖过了。前倾这个动作让他尚
未康复的肋骨又痛了起来。阿十缩了一下,坐回原来的位置。
煞的出现在修道院里造成了不小的警戒,事发时在场的三位学徒被不停地查问事件的来龙
去脉。许多影潘密探被派出去调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阿十在治疗室等待的时候得知第三
座钟底下的老虎是火枝望角献上的贡品,然而他们后来发现那里的村民对这个礼物一无所
知。阿十听到侍僧之间传闻这是螳螂人的诡计,甚或是魔古的阴谋。无论如何,总之有人
试图要腐化红花试炼,让影潘神圣的传统蒙羞。阿十想,事情原本可能有更坏的发展。如
果煞杀掉了他们三个学徒,它就能很轻易地躲藏在修道院之中,暗中腐化影潘众人内心脆
弱之处。没有人会对学徒的死起疑心,毕竟学徒在试炼中丧生是所在多有的事情。
换句话说,阿十、佩玲与陈重是英雄。
阿十瞄了一眼跪在旁边的佩玲。她穿着侍僧的制服,白色的围巾与耳旁雪白的毛皮相得益
彰。喀撒朗女孩回以微笑并点头示意跪在旁边的大个子。陈重同样也穿着侍僧的制服,不
过他在脖子上绑的不是围巾,而是一块破旧不堪的披风。阿十揉揉他的眼睛∶陈重之前发
誓只要身为影潘的一天,他就要戴着阿十的披风作为对阿十钦佩的象徵。
如果我们真的算是影潘的话。
这也是三人被叫到这里的原因。影潘中人对于他们是否已经能够加入还有一些争议。在查
问结束之后,雪迅大师曾拜访了在治疗室休养的三人。他高度赞赏他们能够通过这个他最
好的弟子也未必能通过的试炼,为他们三人的力量感到骄傲。他说他们已经证明他们能对
影潘做出的贡献,不需要再通过其他试炼。等到痊愈之后,他们马上可以在道场开始训练
。接着穿着白围巾的侍僧们出现在雪迅大师背后,恭敬地向学徒们献上他们的新制服。
隔天,贤语者大师带着另一群侍僧前来。她首先对学徒三人的英勇表示感谢,接着严肃地
强调影潘的传统规定要进行三场试炼,因此他们目前尚未完成红花试炼。尽管有点遗憾,
但煞的出现确实让学徒们得到了宝贵的战斗经验,也绝对符合作为力量试炼的资格。但是
,贤语者大师再次强调,那不能算是一场精神试炼。难道就因为这次考试的季节刚好碰到
史上最冷的寒冬,她就得要让那些在决心试炼中冻死湖里的学徒也加入影潘?她的侍僧接
着收回了三人的制服,鞠躬离开。过一天,雪迅大师又把制服还了回来。这样来回已经有
一个礼拜。
现在他们全部都在这里。两位大师回头走向跪在地上的学徒们。贤语者大师眉头一扬。
「我对我们反覆无常表达抱歉,年轻的熊猫人。我确定雪迅大师也向你们表达过他的遗憾
。这就是不遵从传统的后果∶混沌。」
雪迅大师鞠躬表示赞同,他向贤语者大师微微一笑示意继续。
「我们整个早上都在讨论遵循传统与务实求是之间的细则,并且达成了一个共识。我们都
同意...这个抉择不由我们来做决定。」
贤语者大师向后退了一步,接着雪迅大师站了出来。
「你们是否需要通过第三场试炼将由负责第三试炼的影潘大师来决定。可惜的是,他在你
们与煞的战斗后不久便出发前去调查了。他身为武豪的大师,任何与煞有关的事务都在他
的管辖之下。」
一道猎鹰的叫声穿透了晨间的天际。阿十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认得那个声音。
「谢谢你们的耐心等待,大师们。」
砮龙大师大步走上阳台。他的靴子盖满白雪,披风满布旅途的痕迹。阿十注意到他的袖子
上有着暗红的血迹。这位影潘大师手持一把巨大的弩,另一手拿着一个袋子,阿十几个月
前见过的长矛收在他的背上。砮龙大师把手上的袋子丢到雪迅大师与贤语者大师的脚边。
袋子的封口打开,里面滚出来三个头颅。一开始阿十以为它们是人头,然后他发现上面长
着昆虫的眼睛,以及锯齿状的嘴部。
螳螂人。
每颗头上都插有一苹贯穿眼睛的弩箭,贤语者大师举起其中一颗头,脸上充满着研究者的
好奇。
「我追查这些刺客到他们在火枝望角外的藏身洞穴,」砮龙大师说。他的声音沉稳,跟阿
十记忆中的一样。「我在他们死前打探出的不多,螳螂人间谍就算严刑烤打也不会吐实。
不过为了确保拷问成效,我还是把他们的手脚都卸了。」
雪迅大师点点头,接着挥手示意远方一名侍僧。白围巾的侍从快步走来把头颅装回袋中,
接着恭敬的接下贤语者大师手上把玩的那颗头颅。
「好,现在我们知道是谁对我们发动攻击的,至少我们有强力的证据指向它的来源,」贤
语者大师说。「可惜,我们守卫城墙的策略必须维持原状。我们会尽可能的进行防守,但
我们的人力仍然不足。」
砮龙大师微笑,低头看着学徒三人。
「至少我们加入了三名有力的新成员─如果他们能够通过最后试炼的话。」
雪迅大师清清喉咙,皱眉说道∶「我以为你是最钦佩这些年轻学徒打败煞所展现的勇气。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影潘精神的呢?」
砮龙大师认真地回答∶「我是很钦佩。就我所听说的,这些学徒展现了力量与勇气,还有
一点...卓越的机智。」他对阿十点点头,后者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头低了下来。
「不过我们的传统要求三场试炼。这些学徒们就必须通过三场试炼方能加入影潘。」
贤语者大师鞠了一躬,脸上带有平静的神色(这或许是她最接近微笑的表情了)。她退后
一步与砮龙大师一同站在三位学徒面前。独眼的砮龙大师双手交叉胸前。
「学徒们,起身。」
阿十,佩玲,与陈重站了起来。
「我是武豪宗派的砮龙大师。我们负责侦查,狩猎,间谍与暗杀。我们从黑影带来死亡的
降临,我们让怪物恐惧长夜的到来。」
「你们都通过了第一场试炼,身体印上了代表决心的徽章。低头看看你们的手掌,上面都
承载了我们的印记。」
学徒三人低头看着手掌上刚复原的圆形伤疤。疤的形状就像金币上刻划的虎头一样。阿十
看见陈重在微笑着。
对了,他有三个。
砮龙大师继续说道∶「你们都通过了第二场试炼,身上的伤疤是代表你们力量的印记。你
们身上有很多伤痕,而我保证你们加入之后只会多上许多。」
阿十感受到额头上紧缚的绷带,严肃地点点头。
「你们打败了只有我们最老练的战士敢于面对的敌人,目睹了煞的恐怖,心中确切地感受
到了它的黑暗力场。虽然勇气与力量让你们活了下来,但这场战斗的影响却比你们所知的
更为深远。我们不派未经训练的战士去面对如此敌人是有原因的。」
「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刻起,煞便知晓了你们的存在并标记了你们。一旦煞对你加注了印记
,你就永远摆脱不了它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一场与煞的战斗只会越加困难,越加可怕
。煞知道你们的一切。它们深知你的内心,你的弱点,还有你的恐惧。」
就在此时阿十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恐惧。这种恐惧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砮龙大师说的是真的
∶他已经被标记了。阿十忍住一股颤抖的冲动,抬头看着大师们,眼中带着受伤的眼神。
他们的表情难以捉摸。砮龙大师闭上了他的独眼。
「现在我要给你们第三个,也是最后的试炼。」
「煞是我们土地上所有恐惧、憎恨、邪恶的综合体。它们是一群心狠手辣、永不退缩的敌
人。身为影潘,我们立誓要消灭煞的存在。我们是对抗它们恐惧的矛与盾,是阻止它们让
邪恶降临潘达利亚的最后防线。
「如果你们发誓效忠影潘,便是自愿选择与煞进行永不止息的抗争,至死方休。我们会训
练你们摧毁它们的方法,武装你们对抗它们散发的恐惧,然而有一点是确定的∶这场战争
将会永不停歇。」
「你们最后的试炼便是∶发誓效忠影潘。你们已经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身上背负着许多的
伤疤。你们还会与我们一同奋战吗?」
阿十突然感到一股从背脊深处传上的冰冷凉意。
又要跟煞作战?我们...我们光是死里逃生就是万幸了。现在我已经被它标记了?我没法
再来一次,我不想再次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在它摧毁我时注视那无边的恐惧。
阳台上吹过一阵微风,阿十不禁打颤。这该死的山风让他的肋骨隐隐作痛。阿十低头看着
掌上的圆形伤疤。他想回到半丘那他称为家的暗巷里去。
在那里的生活还不错。至少我活下来了,不是吗?我当小偷还混的不错。
小偷。
白羽的叫声划破蔚蓝天际而来。然后阿十意识到,那个称呼已不再能满足他了。那实在是
太渺小。
江山难改。
阿十站在砮龙大师面前,拳头紧握。
「我愿立誓加入影潘,砮龙大师。」
佩玲站到了阿十旁边,陈重也是。
「我愿意发誓,砮龙大师。」
「我也是。」
贤语者大师眉头一皱,向前扶住砮龙大师的肩膀。
「他们不可以用宣誓加入影潘来做为加入影潘的试炼!他们只有在通过试炼之后才能宣誓
。你这样做违逆了数百年来的传统-」
「雅里亚,我不需要你来指导我如何履行我的职责!」
砮龙大师的强力话语响彻整个阳台,他炙热的语气不是愤怒,而是严重的警告。贤语者大
师向后一退,脸色苍白。
「我们的传统规定最后的试炼要由武豪大师来举办,我已经做了。这些学徒下定决心为他
们的同胞服务,充分了解未来等着他们的危险。他们所展现的勇气与智慧正是影潘在现今
险峻的世道所需要的。」
白羽飞入阳台,缓缓降落在它主人的肩上。
「你们通过最后试炼了,年轻的影潘成员。你们将会于日落时刻在立誓之桥向塔兰o祝大
人宣誓-放心,这次桥不会再掉下来了。」
另外两位大师带着他们的侍僧从阳台鱼贯而出。阿十注意到贤语者大师的目光拒绝与他相
对而视。心想她是否以后都会如此严厉,阿十不想在她的门下受训。不过这等到以后再说
吧。
今天,我成为了影潘。
他鞠了一躬,跟着佩玲与陈重离开。他们要搬入寝斋了,阿十对于能有自己的床位感到兴
奋,要是能在他的新朋友附近就更好了。
「『喷辣秘卷手』阿十,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他转身看见砮龙大师坐在阳台边缘的石板凳上,背靠着墙,貌似旅程让他疲累。
阿十向他走去,尊敬的鞠了躬。
「是的,大师?」
砮龙大师用疲惫的眼神看着阿十,伸出了他的手掌。
「你偷了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阿十满脸笑容,手伸入怀中。
「抱歉抱歉,大师。江山已难改...本性更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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