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要质问死后最痛恨的事物為何,你肯定会回答:仍保有感觉──这件事对现下的你而言,实在是残酷至极。
「告诉我……告诉我一切!」
审讯员再画下一刀,你喉间的尖啸迴盪在地牢中;儘管你很想评论自己的哭叫难听,却因為身躯的苦楚而无法再思考任何事。
路经的血色僧侣纵使如何憎恨不死族,对於韦沙斯的拷问手法,依然感到不寒而慄;你看到那名秃子不忍地别过头去,因而起了讥嘲之意。
「呵呵、咯咯……」
由於口中绑著布条,没有办法发出完整的笑声,韦沙斯还是禁不起此种轻视──来自一名不死族的轻蔑,真是奇耻大辱!於是下一刀又陷入了你早已腐败的肉躯裡。
「怪物!若还有餘力笑,就给我情报!我要把秘密从你的身体裡挖出来!」
当他剜出你的双眼时,你的所求只有一个了断……以及再见深爱妻子的最后一面。
你还记得,那是十天前……还是二十天?这段被囚在地牢、残忍折磨的日子以来,你早已失去时间的概念,只能由行刑的次数判断日子的流逝──只是这个变态审讯员来得太过频繁,而每次的审问都足以让一名修士念完整本祷文了。
你还记得,你要离开时,莫尼卡终究流下了泪水。你们从生至死,都不曾分离;从天灾降临,到忠於黑暗女士,你们一直都执著彼此的手,走过无数灾厄与痛苦。莫尼卡是何等坚强的女人,她总是默默支持你、帮助你,从不埋怨
或悔恨,对你的爱终始如一、至死不渝。但在你前往血色修道院时,她还是因為这任务的艰辛而动摇了……事实是如此,你栽在这些血色狂热者手上,日夜接受苦不堪言的审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尼卡、亲爱的莫尼卡啊!你藉由思念她来分散对痛楚的注意力,却又因此而哀伤起来。四肢不能动、双眼不能视,就是身為被遗忘者那坚定的意志力,也随著刑求而一天天趋為脆弱。无法逃、死不了,再也无法為黑暗女士的事
业效力,再也见不著莫尼卡了……等著你的,就只有那终将到来,却遥不可及的死期。
审讯员韦沙斯的冷血连被遗忘者也望尘莫及。他将你的肉一片片割下,高声讥讽你的无能,他这麼说道:「讚美圣光!给这怪物应有的惩罚吧!」当那刺目的光芒降下,痛的不只是肉身,还有那千疮百孔的灵魂也饱受煎熬。他这
麼说道:「以圣光之名,让他们就这麼被净化太便宜他们了!他们需要一再地為自己的恶行赎罪!」於是他治癒你的伤势,开始新一轮的酷刑。
很痛,身躯很痛、灵魂很痛、自尊也很痛。就是死去那时,目睹王子叛国、死於天谴之手,也没现在这麼痛。
「真是无趣!」韦沙斯愤怒地将你的鼻子削去,并吐了一口唾沫,「哼,什麼也不说,我看你这张死人脸也腻了,真想回老家看看我亲爱的妻子啊!
「我告诉你啊,怪物,我的妻子南茜可是个大美人哪!她的娇艷是精灵也会自惭形秽的!哼,你这妖怪懂得人类的美吗?」
韦沙斯开始一刀一刀切下你的一根一根手指,如切菜梗般自然、如厨师般富有节奏。突然,他拿起你的一指,在烛光下仔细端详,像是孩子发现玩具般新奇叫著:「圣光在上!这是婚戒对吧?你这怪物,你也有妻子啊?真是不敢相信!」
将你钉在木板上的铁桩因愤怒而震得嘎吱作响,看到这个反应,韦沙斯是更发兴奋。他高声笑道:「死人也有家庭啊?死人也会爱人啊?哈哈哈!真是笑话!怪物,就该像个怪物的样子啊!」
再一根铁桩植入你的心口,韦沙斯笑道:「你会痛吗?你会心痛吗?你只是个死人,你配吗?哈哈哈!
「不过,这戒指还真不错!对了,我就送给南茜吧!她一定会很高兴!」
听及此,你再也无法忍受!怒火由胸腔鼓起,由你的口中倾洩。你竭声嘶吼著:「杂……碎……畜生!」
「你连畜生都不如!不死族!」
一道炙热的光芒注入你的身躯,很烫、很痛,灼烧著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片腐肉,以及灵魂的每一撮碎片;很痛、很恨,火光燃遍了你的每一道怒气、每一分恨意,以及意志的每一点骨气。
莫尼卡、莫尼卡……你不住念著,却怎麼也无法喊出声音,怎麼也无法留下眷恋的回音。就连诉诸希望都是种奢求。
「以圣光之名!洁净这受到诅咒的灵魂吧!」
去你的圣光、去他该死的圣光!暗影在上,诅咒这些偽君子不得好死!诅咒你们日日夜夜受到凌虐,诅咒你们永无止境地死去又复活,诅咒你们永无安寧之日!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你无声吼著,诅咒随著的牢中阴森的微风飘扬,休休作响;你甚至觉得已產生了幻听,预见了名為希望的脚步声,急促踏入这血色牢狱中。
死者所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