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者,这次你要在哪边降落?”
“就是这里…把我扔到那群矿工附近就好。”
伴随一阵熟悉的嗡鸣,巨大的空气墙扑面而来。夺风者将卡拉西的唤醒者作为砲弹,
向地面丢掷,远高于自由落体的速度让唤醒者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血脉賁张。她握紧手上
镰刀型的法杖,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呼唤了圣光之力,狠狠击中距离不过五、六步的一名扬
古矿工。矿工发出哀嚎并回头的同时,包覆在唤醒者身上的音波能量也因为接触地表而炸
开,将那些靠近她的扬古矿工与螳螂人监督者冲击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烟尘飞扬间,
几道暗影能量从中射出,掐住躺在地上的螳螂人咽喉。螳螂人的触角剧烈颤动,微微举起
手上的法杖,数秒后无力地垂下。唤醒者喘了口气,静待烟尘散去,才不紧不慢地搜刮起
身周昏迷的扬古,将他们手脚上样式奇特的镣銬一一扯下,装进一口大布袋里。
夺风者在高空盘旋,将唤醒者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不过几周前,他才第一次载唤
醒者来这个海岛上执行卡拉西交付的任务,那时她在战斗中经常蓄意放跑扬古矿工的行为
还让他百思不解。虽然这些扬古并非自愿帮助赞席克,而是受到奴役,被迫在此劳动;但
对于唤醒者的同族来说,扬古毕竟是野蛮又不讲理的种族,在潘达利亚上,算是他们与他
们盟友的敌人,并且异常兇猛--以低等生物的水準而言,确实如此。今天放走了一只,
明天就会召来更多充满怒气、源源不绝的扬古,甚或是牠们的奴隶主,因为这些扬古基本
上很难逃离被大海包围的赞斐斯。
为什么要放走敌人?为什么要对敌人表现这种…不合时宜的…仁慈?
有一次,他忍不住向那些仓皇逃跑的扬古出手。似乎是唤醒者自信心有些过剩,当他
从另一位卡拉西的异族协力者的战局中脱身,盘旋升空,正好看到唤醒者被好几只赞席克
的穿刺者、操纵者和扬古矿工团团包围。那种据说是“圣光”所形成的能量护盾已经消失
不见,大概是经不起围攻、早就破裂了吧--
他照常俯冲而下,但多做了一件事:一脚把两名胸腹间被他割裂出大片伤口的穿刺者
踹开,举刀捅向身上大片皮肤已被唤醒者的法术烧灼、正狼狈逃走的扬古。内骨骼生物特
有的、温热腥咸的血液泼洒开来,令夺风者快意满怀;随着扬古倒下,唤醒者将火力转往
剩餘的敌人,战斗快速地结束,更让夺风者认定他的判断相当合理。
谁知最后一个赞席克战士倒下之后,唤醒者并未如往常般,对他流露出混杂着安心与
感激的笑容,反而拋给他一个相当讶异、不解的眼神。
那天晚上,回到卡拉西斐斯覆命之后,夺风者悄悄走近朝圣者接待所,在不远不近的
距离,凝望蜷缩在网床上、唤醒者看来并不安稳的睡顏。
“怎么不休息?”那时候玛利克还活着,冷不防凑近他身边,出声询问。
夺风者记得那时自己顎口微张,触鬚轻轻颤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今天晚上,圣
螳中只排你一个守夜吗?”
“对。”复眼没有乱转,触角也很少抖动,即使同僚看起来明显有心事,也不会胡乱
询问。自甦醒以来,玛利克一直都是这样,一脸镇定地,在他的岗位上尽忠职守。
“那么,我跟你一起吧。”
之后几天,唤醒者待他神色依旧如常。倒是卡兹提克,不知从他脑袋里、亦或唤醒者
的思绪中探知了什么,只要望着夺风者,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夺风者有点气恼,捉了个空把操纵者拖到角落,打算“长谈”一番。听完事情始末,
卡兹提克粗嘎的低笑久久不止,顎口夸张地张合,触角抖了好一阵,才摇摇头,手爪按上
夺风者的肩鎧。
“咯咯…亏你还算是我的前辈,噗…『骄傲的虫群战士怎么能靠追杀四散逃跑的奴工
来扬名?』这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吗?”
夺风者左半边脑袋上的触角隐约抽动了一下。“一群扬古加上复数的赞席克战士…对
唤醒者来说,并不像我们当年宰杀软弱的熊猫人那样轻而易举。”
卡兹提克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你脑袋里的碎碎念还真大声…『异族的荣誉观念还真
让人难以理解!』很想这样嚷嚷是吧?”
“卡˙兹˙提˙克!”夺风者觉得自己的语气像是在磨牙。
“别这样瞪我,唤醒者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把你的『死亡天
使』祝福标记给换掉,这几天还是都跟你一起出去。这不就结了?”
“哼,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扭头转身,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淡定什么。
后来,最后一位从琥珀中甦醒的希赛克也回到卡拉西斐斯。经过那场几乎让圣螳在
恐惧之心前全军覆没、却在唤醒者竭力救援下安然撤退的大战(虽然玛利克并没有跟着回
来),夺风者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他不得不承认,唤醒者周身闪耀着圣光、在战场上藉着挥舞琥珀镰刀,打出一发又一
发圣光惩击的模样,非常耀眼,又非常地…让他着迷。
至于是哪一种着迷,他不敢想,因为不管是哪种,结果大概都不会好。
徵得卡拉西瓦的同意,夺风者带领唤醒者进入卡拉西斐斯地下的巢穴,站在绘有亚煞
拉惧形像的巨大壁画前,讲述螳螂人自古流传的信仰、古神被杀害的历史,以及卡拉西最
深沉最不能放弃的坚持。
“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赢得这个警讯。你们的神并不是正统的神,外来者。
若上古之神回来,我们螳螂人会再次侍奉他们。你们之中的聪明人也会这么做。”
螳螂人复眼的视角范围相当宽广,夺风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正眼看着唤醒者,
但他还是从眼角瞥见唤醒者露出略为惊慌的神色。不,不是惊慌;那表情…在这些异族来
说…似乎是,难过?
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夺风者顿时觉得自己词穷了。琥珀色的光从半透明的穹顶洒下,照得碧画晶莹生辉,
巢穴中央正待孵化的虫卵,也一一反映出亚煞拉惧威严的身影。但整个房间里只听见守卫
翅膀震动的声响,唤醒者默默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他心里忐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给唤醒者怎样的影响;是好,亦或不好的结果。
“--也许,我的同胞一直以来都误解了这些古神。至少现在我不能否定这种可能。
”沉吟许久,唤醒者才低声回答。夺风者转身看着她,讶异地发现这位年轻异族的脸庞上
,不见低等种族对古神一贯的恐惧、蔑视,只是对他柔和地笑着。
“不用担心我会为那种愚蠢的理由而捨弃你们,我高贵的朋友…虽然人类对螳螂人、
对古神,一直都一无所知,也不愿意去了解;但如今情况不再一样了。只要卡拉西还有需
要我效力的地方,只要当初指引我来到潘达利亚的那光依旧存在,我们的盟约就不会改变
。”
“夺风者…不,基尔鲁克。真的很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坦护,还有信任。以后,也请你
多多指教了。”
唤醒者笑吟吟的面孔沐浴在琥珀色的辉光之中,眼底流露某种期盼的神采,让夺风者
觉得自己带她来这神圣的地方,最根本的目的,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警告什么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自己,一点用也没有啊。
糟糕。
夺风者很少在空中走神。赞席克琥珀壳的尖啸刺激他回到现实,看到数百步之远的地
面上,唤醒者又招惹了好几只巨大的琥珀蝎,并且大概是在哪里踩到了惧孢球茎,蝎群中
还混了一只体型不算小的煞,这幅画面让他呼吸险些停了一刻。心里责备自己恍神的同时
,夺风者也再度施展他的拿手好戏。
他开始俯冲。
死从天降--!
那天之后,夺风者曾经问过希赛克,对唤醒者的战斗方式有何评价,以及,应当信任
她对卡拉西的“忠诚”到什么程度。希赛克只给他一抹足堪玩味的笑容。
“听到来自古老年代、年纪轻轻就成为圣螳的夺风者,如今依旧保持着警惕,已经足
够令人放心了。至于唤醒者有多少实力,她能够做到什么…第一个被唤醒的你,应该是最
清楚的,不是吗?”
暗影能量从唤醒者掌心散出,迅速匯集到那些蝎子的脚下,凝聚成粗壮的触手,将牠
们的身体紧紧绞住,固定在原地,她自己则俐落地向后跳开。
还是有只蝎子、还有那只煞没被捉住,仍然疾冲向前,继续围攻唤醒者。
但夺风者已经知道自己可以放心。他在那些惊慌想要挣脱触手綑绑的琥珀蝎面前一个
急停,双刀切入牠们被至尊者特製手榴弹炸过、隐约还在燃烧的外壳,收割牠们所剩不多
的性命。唤醒者在他背后不过叁、五步远,身上护盾的光芒才刚黯淡,又迅速亮起。琥珀
蝎剧痛的尖叫和煞临终前的嘶吼接连传来,夺风者再度升空,满意地看见所有敌人都已经
倒下。
唤醒者手上炽亮的光芒流转,一瞬间治癒了她身上无数或深或浅的割伤与叮痕。她抬
头,向半空中的夺风者露出爽朗的笑容。
--没错,不需要担心。
纵使未来不可确知,但在它逼近之前…不需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