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尘仍然在从通天峰上飘落。接下来的几天中都会如此。也许是几周。
瑞沙德可以接受这现实,他想道。烟雾与灰尘是他所能够承受的——至少这不是种族灭绝的屠杀。
他的周围是化为焦炭的森林,其中充斥着破碎的树木和焦黑的尸体,那些都是他的鸦人流亡者同伴。森林的上方矗立着通天峰那嶙峋的峰顶,那里是高阶鸦人的家园,正是他们想要将瑞沙德这样的流亡者们斩草除根。天然形成的石塔像利爪一样指向天空。在通天峰的最高处安放着一块巨大的金色水晶,那是高阶鸦人的武器,它曾将死亡与毁灭如雨点般投向流亡者,以及他们在森林中的家乡。
只要闭上眼睛,瑞沙德仍然可以重新体会到那段经历:太阳的力量汇聚成白热的火焰,如长枪般从水晶中射下,将他的世界化作火海。他可以听到树木的尖叫化作尖利的碎片,听到那些被活活烧死的鸦人临终的哭号。
但所有这些都已经结束了,他提醒自己。
鲁克玛的信徒,曾经依靠着坚不可摧的狂热统治高阶鸦人的组织,已经陷入了混乱。他们的武器被摧毁了。在他们留下的灰烬中,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成长。虽然缓慢,但确凿无疑地成长。
瑞沙德可以看到这一切正在发生。觉醒教派,新近形成的鸦人团体,正在锚点意图抛弃几代人以来一直笼罩在他们的人民头顶的仇恨与敌对。在这片被烧为焦土的森林中,曾经的敌人现在成了并肩前行的朋友。一边是无翼的流亡者,被塞泰克扭曲了的鸦人;另一边则是他们的表亲,优雅的、强大的、生有双翼的高阶鸦人,他们曾一度将所有居住在峰林之下的所有生物都视为蝼蚁。
而现在,瑞沙德想道,我这身老骨头已经累了……
一阵熟悉的叫声吸引了瑞沙德的注意。一抹红色的飞羽在他头顶盘旋着。他的卡利鸟珀西落了下来,黑色的爪子紧紧地抓着一个小背包,里面装满了卷轴。
“啊,你找到它们了!”瑞沙德拍了拍他那多节的手。他派珀西去找卷轴包了。过去的几年中,这位心思机敏的学者将许多卷轴包藏在了森林中的各个角落。“把它们拿到这儿来——”
珀西把背包丢在瑞沙德身边,卷轴滚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呱!”年老的流亡者尖声叫道,“小心点,珀西瓦!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脆弱!”
卡利鸟落在凹凸不平的树桩上,发出一声尖叫作为反驳。
“好吧,好吧……”瑞沙德叹了口气,把的伸进他那身装饰着金色流苏的长袍中。再掏出来时,已经抓了一把种子与坚果。“我没有忘记你的奖赏……”
他把手里的东西撒在地上,在长袍上擦了擦手。珀西从树桩上跳了下来,急不可待地用喙和爪子在草种间拨拉着。
“体面一点,附近有陌生人在。”瑞沙德一边斥责着卡利鸟,一边开始扫视地上那些卷轴,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张卷轴都拣了起来,就像其他人对待卡利鸟蛋一样。这些卷轴记述着有翼者与流亡者之间彼此隔阂开之前鸦人社会古老的历史。伪经,鲁克玛的信徒曾经试图抹杀它的存在,以对他的族群进行洗脑与操纵。
瑞沙德小心地把卷轴放进了背包里,检查每一个上面是否有火烧的痕迹。看到一个关于古代鸦人国王泰罗克的卷轴时他停了下来。卷轴上的标题是《坠落之前》。瑞沙德用手掂量着它的份量。
这么小的东西,他想道。只是墨水和羊皮纸。但又那么强大,甚至可以抗衡高阶鸦人手中那伪造出的太阳。
“瑞沙德!”一个流亡者蹒跚着走上前来,灰色条纹的羽毛颜色如暴雨中的天空。一位青绿色羽毛的高阶鸦人,穿着深蓝色的皮革束胸外衣,走在他身边。
“我们一直没找到艾斯卡,”流亡者继续说道,“已经派了好几个斥候出去了,不过他们回来之前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么就这样吧,”瑞沙德说道,一阵寒意压在了他身上。暗影贤者艾斯卡是流亡者的领袖。他的缺席会令场面非常尴尬在。最近几周以来,他一直显得有些冷淡而愤怒,瑞沙德也一在揣测这一变化的原因。艾斯卡一直对力量有着执著着追求,这也是他个人经历所导致的结果。
但他在追逐着什么呢?全新的鸦人社会还不足以让他满意吗?
“有什么需要我们关心的吗?”高阶鸦人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瑞沙德答道。“坐吧。你们两位。休息一下。”
高阶鸦人点了点头,站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休息了起来。流亡者坐在旁边的一个稍矮的树桩上,擦去脸上的煤灰。
瑞沙德展开了手中的卷轴。这张干燥的羊皮纸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饱经风霜,脆弱不堪,但又饱含着秘密。他穷尽毕生的力量收集这些知识,将它们教授给下一代的鸦人。他们将遵循着智慧成长,而不是来源于过去的偏见与不经思索的狂信。
他知道,现在是开启这一事业最好的时候。
“你对艾斯卡了解多少?”他转过身,向那位高阶鸦人问道。
“只知道他是流亡者的领袖。”
“那么你对信徒的统治者,高阶贤者维里克斯又知道些什么?”瑞沙德向那位流亡者问道。
死去的高阶贤者,谢天谢地,他暗忖道。正是由于她的意愿,高阶鸦人开启了他们的武器,希望将流亡者斩尽杀绝。
“这些都是她干的……嘎!”流亡者看着破碎的树林,声音变得生硬而尖利。
“是的,”瑞沙德继续说道,“表面上,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同,就像有人会说你们两个完全不同一样。但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他们曾是一样的……”